春安是个早慧的孩子,读书写字都是族中学得最快的。
老先生念一遍,孩子们跟着读一遍,他便能背下来了。
他年纪虽然小,但静得下心,练字常常能投入进去,一写就是半天。
他也有着一种孩子的敏感、聪颖的知觉,不多时便自己弄明白了夫人是“主母”,螽羽是“姨娘”。夫人在府上时,他虽说不好意思叫夫人“妈妈”,但亦不会当着夫人面直接喊螽羽“妈妈”——他懂事得令人惊讶。
螽羽想,自己儿时也是这般伶俐乖觉么?
亦或者,春安是像从前的老爷。
螽羽时常在年幼的春安身上看到老爷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。
而春安又是与他们极为不同的。春安是张府唯一的孩子,将会继承这所有一切,是不会被忽视、欺侮的儿子;他不用像螽羽一样被困在四方形的院落里,永远做一只井底之蛙,从这一口井挪到那一口井,时时刻刻担忧自己渴死饿死、被踩死、被石头砸死;他不用像老爷一样度过困苦无助、幼无所依的孩提岁月,不用在亲戚的冷眼下祈求机会,不用在店铺里做任人欺压的学徒,甚至或许也不用吃那些苦……
那些夫人如今回来总是呢喃的:
“他竟吃的是那些苦,享的又是我不喜欢的福。做人究竟有什么意思?”
夫人在回张府歇息的日子里会陪蛐蛐玩。蛐蛐和她不太亲,但小孩心里也总能弄清楚到底谁对他有好意、谁愿意为他付出,因此夫人回来时,蛐蛐每日请安陪伴绝不会少,他喜欢把自己写的字、画的画拿给夫人看,骄傲地抬起大眼睛等待夸赞。
夫人自然高兴,夫人一高兴便变着法子给蛐蛐带小礼物、做好吃的。她带着蛐蛐在院子里到处找乐子,整个人复归神采奕奕,脱下了浸透灰尘与风霜的外衣,重新变回那个光艳明丽的灵巧女子。
螽羽在一旁望着他们嬉笑玩乐,记住夫人把蛐蛐抱在膝上开怀大笑的模样——那是她心里最柔软暖和的光景。
夫人当然非常喜爱张春安,但螽羽时常觉得她并不足够爱。
事实上夫人已经“爱”上了她在外头攫取的那片落满黄金与刀光的天地,她最“爱”的是她接管执掌的营生;如何将张祐海留下的生意摊子运转起来才是她心中的头等大事。
她很少再停下来思念、关心,体验、忖量。
她逐渐被捏塑成另外的样子。
这些年,夫人在家中待的时间越来越短了。她在外头的故事也越来越多了。
有些轶事不堪入耳,有些传闻令人胆战心惊。
但故事越是多,到底说明夫人走得越是远了。
航江省内,悬壶堂里的草药再不会缺货,宝海钱庄被砸烂的门楣重新立起来,哄抢一空的大堂重新摆上了风水石与财神龛;听说张胡氏也再度成了省府官库的代理之一。一个什么都不怕,什么都愿意做的人,总能走得比其他人更快更远。就如当年的张祐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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